第五章-《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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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eita?”张胜笑笑。

    翻开证件,里面写着苏丹国家安全与情报局,军衔居然是上尉。张胜把证件收起来,准备交给麻雀。麻雀喜欢搜集各种证件,就算这个国家没有华裔特工,但是作为一个收藏品还是不错的。张胜知道自己在哪里露出了马脚—虽然一般人认不出来自己的墨镜、手表和藏在牛仔裤里面的高腰美军沙漠战斗靴,但是对于训练有素的特工来说,疑点可就太明显了。keita显然是在机场蹲守外国游客的,并不是针对自己,当发现可疑人物的时候才会搭讪。下次自己要注意,不能再这样随心所欲了。他并不担心苏丹情报机关的追踪,因为在这个联合国榜上有名的不发达国家,技术侦察手段等于零。

    张胜发动越野车,高速启动,开往前方。

    他拿出背囊里面的gps,显示距离尼亚拉已经不远了。

    张胜墨镜下面的嘴角露出笑意,微微的笑意。

    稍瞬即逝的笑意……

    随即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他的这种会心的微笑,像极了某个人。

    5

    何雨嘉把洗涤消毒过的白色床单晾在了绳子上,风很大。床单被掀起来,她用手按住了,接着拿起夹子把床单夹上。风吹着床单掀起来半边,也吹起了她的黑色披肩长发。何雨嘉夹住了床单,把手腕上的发带取下来扎好头发。

    这个时候床单再次被掀起来,刚才空无一物的医院大门口出现了一辆越野车。

    车边还站着一个人。

    何雨嘉笑了。

    那个人也笑了。

    会心的微笑,稍瞬即逝。

    他总是这样,突然出现。不管自己在哪里,不知道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好像幻影一样,不管是多遥远还是多危险的地方,他总是能够出现,不期而至。何雨嘉擦擦自己额头的汗水,穿着白大褂走向他。

    张胜取下车上的背囊,走向何雨嘉。

    这是无国界医生组织在苏丹的流动医院,美国西雅图儿童医院的何雨嘉是其中的一名成员。无国界医生组织是一个由各国专业医学人员组成的国际性的志愿者组织,于1971年12月20日在巴黎成立,是全球最大的独立人道医疗救援组织。目前有两千余名成员在80个国家中工作。无国界医生组织成员包括医生、护士、麻醉师、实验室研究员、后勤人员、助产士、行政人员等,他们来自不同地区,信奉不同宗教,但却有共同目标:协助那些受战火及自然灾害蹂躏的灾民脱离困境。他们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平等地对待不同种族及宗教背景的人士。

    何雨嘉还在华盛顿大学医学院上学的时候,就参加了无国界医生组织,前来帮助贫困地区的孩子们。

    她笑着走向他,却不是惊喜。

    因为这是一个幻影一样的男人,他永远有本事突然出现,找到自己。

    张胜背着背囊,走向何雨嘉。

    何雨嘉奔跑起来,“啊”地尖叫一声扑向了张胜。张胜张开自己的双臂,她就扑到了他的怀里,甚至用腿夹住了他坚硬的腰。张胜带着那种会心的微笑,紧紧抱着何雨嘉旋转了两周。医院院子里面前来看病的非洲黑人家长和孩子们都笑着,露出一嘴白牙。

    “我想你……”

    何雨嘉紧紧抱着张胜,用汉语说。

    “我也是。”

    张胜微微笑着,把她慢慢放下来:“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你能待几天?”何雨嘉着急地问。

    “嘘—”张胜的食指放在她的嘴唇上,“不要问。”

    何雨嘉急忙住嘴了,擦着自己的眼泪。

    院长当然给何雨嘉放了假。看着张胜拉着何雨嘉的手走出了宿舍,来自各国的医生们都很开心地喊着起哄:“nevaeh!nevaeh!”

    何雨嘉的脸红扑扑的,恨不得藏在张胜的怀里。张胜也带着微笑,跟大家招手。这里有好几个医生见过他,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叫唐明,是个美籍华裔自由记者。只有何雨嘉知道,他不叫唐明,而叫张胜,他的身份也不是记者,而是……间谍。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哪个国家政府没有间谍呢?他还是cia的间谍呢!

    张胜带着何雨嘉上了车,往市区开去。何雨嘉开心得不得了,一路上都搂着张胜的脖子拼命吻着,吻出了很多吻痕。张胜也带着那种会心的微笑,左手开车,右手搂着何雨嘉柔软的腰肢。何雨嘉的泪水流在了他的脖子上,也流在了他的脸上。

    张胜认识何雨嘉的时候,她还是个刚刚上华盛顿大学一年级的医学院学生。而自己,已是美国陆军75游骑兵团三营b连的突击队员,陆军一等兵。

    那是在菲律宾,游骑兵部队正在当地进行例行的热带丛林作战训练。在某个黑夜,正在做梦的张胜被凌厉的战斗警报唤醒。提起自己的m4a1卡宾枪,跟着兄弟们跑到简报室。连长matteversmann上尉一脸严肃:“fourteenhoursago,alocalguerrillaforceattackedonehospitaloperatedbymedecinssansfrontiersinphilippine,theykidnappedtwodoctors,oneofthemisamerican.ourmissionistoretracttheamericanhostageifnotboth.thesedatasareformciaandthesourceisreliable,soyoumightwannatakeagoodlookatthem.(无国界医生组织在菲律宾的流动医院遭到游击队袭击,两名医生被绑架作为人质。其中有一名是美国人,我们救她出来。cia已经搞到了准确情报,他们有内线在游击队跟随活动。)”

    连长举起照片,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华裔女孩,照片的背景是大学校园。

    张胜愣了一下,他很难想象这个柔弱的华裔女孩落到游击队手里会发生什么事情。matteversmann上尉点着张胜的鼻子:“mike,thisfemaledoctorspeaksmandarinchineseandsodoyou,i’llputyouinchargeoftherescueteam,hooah?(mike!被绑架的女医生讲汉语,当行动发起攻击的时候,你负责喊话—用中国话,让人质卧倒!明白没有?)”

    “hoo-ah!(明白!)”张胜利索回答。

    “ok,cowboys!(好了,牛仔们!)”matteversmann上尉用他那嘶哑的声音高喊,“it’sshowtime!(让我们给他们一个好看!)—rangers,leadtheway—”

    “hoo-ah!”

    黑夜当中,黑鹰直升机起飞了。张胜抱紧自己的m4a1卡宾枪,跟十二个彪悍的游骑兵坐在一起。他们都穿着丛林迷彩bdu,脸上花花绿绿,浑身鼓鼓囊囊……年轻勇敢,充满斗志,充满……美国牛仔精神。不同于普通的陆军部队,游骑兵们很少进行与实战无关的枯燥训练,他们所受的训练大多是与实战紧密相关的,因此他们在战斗中比普通部队更快更强并且总是首当其冲—“rangersleadtheway”便是他们的座右铭。

    他们每个人都要经过最少三次尝试才能成为游骑兵。先是自愿参加陆军、接着是自愿参加空降资格训练、最后是自愿参加游骑兵资格训练,而且能够参加游骑兵的战士必须都具有美国国籍,这是最重要的前提,“绿卡士兵”在游骑兵部队是不存在的。这些积极的战士是陆军的精锐,按照陆军的意愿被挑选出来—全都是男性、绝大多数是白人(b连140人中只有一个黄种人—张胜,两个黑人)。他们当中有些是专业的士兵,像larryperino下士,1995年毕业的西点生。有些是寻求另一种挑战的优等生,例如二排的johnwaddell,他以4.0的成绩积点从密西西比州natchez的高中毕业后加入了陆军。还有些是寻求体能挑战的勇士。剩下的多是高中毕业后便四处漂泊的年轻人或是因吸毒、酗酒、违法行为甚至三样兼有而陷入麻烦后想要改过自新的年轻人。张胜属于最后一种,在华盛顿特区的法官建议下,自己在美国监狱和美国陆军之间作了明智的选择。

    与即将开始大学生活的同龄人相比,他们更加桀骜不驯。大多数游骑兵都经历过挫折,但他们都不是吊儿郎当的人,游骑兵的工作比曾经的挑战更加严峻,当中有过失败经历的人都克服了艰巨的挑战。在游骑兵们强悍的外表下跳动着的多是充满了真挚、爱国、理想主义之情的心。陆军的信条在他们身上变成了现实的“beallyoucanbe”(做你能做的一切,按照意思翻译过来就是“甘做革命螺丝钉,做最好的自己”,美军强调的“雷锋”精神)。

    他们对自身的要求远高于普通士兵,有着晒成浅黄色的皮肤,留着独特的发型—脑袋两侧和后面的头发被完全剃掉(俗称“高且硬”),用“hoo-ah”的咆哮打招呼。

    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训练了好几年,一起度过了那些在新兵营、空降训练营和游骑兵营的日子,一起在韩国、泰国、中美洲和世界各个地方服役。事实上他们之间对彼此的了解超过了亲生兄弟。他们在一起喝酒、战斗,一起睡在森林里,一起从飞机上跳伞,一起翻山越岭,提心吊胆地渡过湍急的河流,一起打发无聊的时光,拿某人女朋友或别的什么相互调侃,一起在半夜里从本宁堡开车把喝酒惹事的弟兄接回来……

    带队的matteversmann上尉虔诚地带着他们做了战前祈祷:

    “prayforussinners,now,andatthehourofourdeath!amen!(原谅我们这些罪人,此刻,及至我们的安息!阿门!)”

    “prayforussinners,now,andatthehourofourdeath!amen!”

    队员们一起低声吟诵,然后抬起涂抹伪装油彩的脸庞。年轻彪悍,充满斗志,准备投身杀戮……

    战神啊,你永远也不缺乏骁勇善战的孩子们……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次太简单的突击营救行动。游击队驻地有cia的内线,提供了最准确的情报;游击队缺乏训练,而且没有夜视装备,在黑夜当中就是无头苍蝇……完全是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但是matteversmann上尉不敢怠慢。他经历过摩加迪沙的残酷格杀,知道这些无头苍蝇一旦发疯起来,也是很难对付的。

    游击队的驻地在一片丛林的谷地,跟电影里面的恐怖分子基地没有什么不同。cia内线打出了行动信号,潜伏在丛林当中的游骑兵们一跃而起,冲入了游击队驻地。

    张胜跟随突击小组冲在第一梯队,用汉语高喊:“卧倒—游骑兵—”

    战斗没有悬念,游击队溃不成军,连像样的抵抗都不曾有。张胜手持m4a1卡宾枪搜索整个房间,没有发现人质。matteversmann上尉在耳麦呼叫:“didyourecoverthepackage?over.(我们的人找到没有?完毕。)”

    “negative,sir!(没有,长官!)”张胜高喊着,“requestpermissionforfartherrecon,over.(我们需要时间搜索整个营区和周边!完毕。)”

    “granted!whateverittakes,iwantmypackagesoundandsafe.overandout.(该死!去做,无论如何要找到我们的人!完毕。)”

    张胜跟随弟兄们展开搜索,检查每一处人质可能藏身之处。他搜索到营区外面的灌木丛,突然听见了动静。是急促的呼吸声,张胜握紧了步枪,走向灌木丛深处。夜视仪当中,他看见了一个黑人游击队员用手枪挟持着那个华裔女孩。何雨嘉惊恐地看着他,嘴被捂着出不了声。

    “dropyourweapon.(放下武器。)”张胜用英语说。

    “fuckoffyouamericanpig!(美国猪滚出去!)”游击队员的英语很好。

    “she’sadoctor!(她是个医生!)”张胜压抑地说,“putitdown!(放下武器!)”

    “allamericansareimperialist!(你们是美帝国主义!)”

    “fuckyouamericansimperialist!(去你他妈的美帝国主义!)”张胜怒喝,“iam!nother,she’sadoctorwithoutborders!(我才是美帝国主义!她不是,她是个医生!无国界的医生!)”

    何雨嘉惊恐地看着他,在不断流泪。

    张胜换了汉语,冷峻地:“当我抬起枪口,你往下滑。”

    何雨嘉惊讶地睁大眼,黑暗当中根本不可能辨认这个戴着夜视仪的美国大兵是华裔。

    “如果你听明白了,就眨巴一下眼。”张胜还是冷峻地说。

    何雨嘉急忙眨巴眼。

    “whatthefuckdidyousay?!(你们在说什么?!)”游击队员怒问。

    “isaid,(我说—)”张胜换了英语,嘴角浮起冷笑抬起枪口,“youaredied!(我要你死!)”

    何雨嘉急忙拼命往下滑,错开了整个游击队员的脑袋。

    张胜扣动扳机,一颗子弹脱膛而出,游击队员眉心中弹。何雨嘉推开他的手,尖叫着哭着:“啊—”

    张胜冲过去冷峻地对着地上的尸体再次射击,确定死亡。何雨嘉抱着脑袋尖叫着,张胜一把揽住她,右手持枪往后退:“go!let’smoveout!wegotthepackage!(走!离开这儿!我们的人找到了!)”

    黑鹰直升机上,张胜摘下了夜视仪。那个女孩就在他的对面,披着一条军用毛毯,眼巴巴看着他。

    涂满伪装油彩的张胜笑笑,拿出万宝路点着抽了一口,用清晰的汉语说:“你叫什么名字?”

    “何雨嘉……”女孩的汉语也很好。

    “很好听。”张胜笑笑。

    “你呢?你叫什么?”

    “张胜。”张胜说出自己的化名。

    “你是中国人吗?”何雨嘉问。

    张胜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想说:“我在美国长大的。”

    “我也是!”何雨嘉兴奋地说,“我在华盛顿大学上学!”

    “我是美国陆军,游骑兵。”张胜笑着拿出自己的水壶和迷彩汗巾递给她,“擦擦脸吧,都花了。你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何雨嘉接过水壶往迷彩汗巾上倒水,“你们来得好快啊!”

    “rangers.”张胜点着自己的臂章,笑着说出来,“leadtheway!”

    没想到满直升机的美国牛仔就听懂了这一句话,一起怒吼道:“alltheway!”

    何雨嘉吓了一跳,胆战心惊地看着他。

    张胜笑着帮她擦去脸上的泥土:“这是我们的誓言—一往无前!”

    何雨嘉带着崇拜的神情看着他:“你好棒!”

    张胜抽了一口烟,笑笑看着她:“我们都是游骑兵,我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黑鹰降落在美军基地。医疗队上来接何雨嘉,张胜跟着自己的弟兄们跑步下去。何雨嘉在后面高喊:“游骑兵!”

    张胜回头。

    何雨嘉高喊:“我还能见到你吗?”

    张胜举起手里的卡宾枪挥了挥,转身跟着队伍跑了。他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许她就这样把自己忘了呢?但下周五的下午,一个穿着裙子的长发女孩出现在菲律宾美军基地游骑兵营地的门口。

    哨兵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半天才问:“madam,whatareyoucomefor?(小姐,你有何贵干?)”

    “iamamerican,cameherelookingforzhangsheng.(我也是美国人,我要找张胜。)”

    “neverheardofthisperson.(谁是张胜?)”

    何雨嘉哑口无言,她不知道张胜的英文名字。

    哨兵苦笑:“i’mafraidwedon’thaveanypersoncalledthisname.(我们这里没有张胜。)”

    “rangers!”何雨嘉着急地说,“heisaranger.(他是游骑兵!)”

    “weareallrangershere.(我们都是游骑兵。)”哨兵指着自己的臂章。

    何雨嘉隔着铁丝网和沙袋,看着里面走动的美国大兵们。她着急地想哭,拼命寻找着。哨兵同情地看着她,却爱莫能助。人来人往和车来车往的美国大兵们都看着漂亮的何雨嘉,打着口哨。

    何雨嘉哭了,她擦着自己的眼泪。

    黄昏的时候,一队悍马越野车高速开回营区。执行巡逻任务的b连归队了,张胜坐在悍马车上抽烟。突然前面弟兄开始嗷嗷叫,打着口哨。美国大兵看见美女都是这样的,张胜也笑着站起来,从机枪手的位置露出脑袋想打口哨。

    但是他一下子愣住了。

    烟尘当中,他看见了泪流满面的何雨嘉。

    “halt!(停车—)”张胜高喊。

    弟兄们紧张起来,哗啦啦纷纷上栓。张胜敏捷地从机枪手的位置跳出来,从车顶上飞奔下去。他的卡宾枪被甩在身后,张开长腿飞奔着。弟兄们以为发生了意外,纷纷下车找掩护。

    已经绝望的何雨嘉睁大眼睛,哭着用汉语高喊:“游骑兵—”

    张胜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何雨嘉纤弱的身躯。他满身的汗味和烟味立即充斥了何雨嘉的整个呼吸,这浓厚的男人味道,让她几乎窒息。何雨嘉哭着抱住了张胜:“游骑兵—我要离开菲律宾回国了—我想你—”

    “我也是……”

    张胜抱紧了何雨嘉。他说的是真话,但是只是压抑在心里想。他已经习惯了不再去多想了,从小的孤儿心态让他学会了忍耐。

    弟兄们明白了,都打着口哨。

    何雨嘉哭着抱紧了张胜,这是她的游骑兵……

    何雨嘉看着开车的张胜,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我想你……”

    “我也是……”张胜揽着她的腰,还是那么冷峻地说。

    何雨嘉闭上眼,靠在张胜的怀里。虽然他现在是cia的间谍,但是他还是自己的游骑兵……这就足够了……

    6

    电扇在头顶闷闷地转动着,如同黑鹰直升机的螺旋桨一样,永远保持着一个枯燥的节奏。

    张胜盯着电扇,左手还搂着沉睡的何雨嘉。黄昏的尼亚拉,余晖从百叶窗淡淡地洒进来。这是整个城市最好的酒店,却还是那么残破不堪。赤身裸体的何雨嘉跟一只猫咪一样蜷缩在他的臂膀,紧紧地抱着他,仿佛害怕他突然消失一样。

    张胜点着一根万宝路,抽了一口。他的思绪仿佛凝固了,右手搭在何雨嘉光滑细腻的后背上一动不动。

    何雨嘉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这个可怜的女孩承受了太多的担心和恐惧……

    张胜没有告诉她自己现在的真实身份。

    他不想失去她,也不想她的内心有负罪感。因为这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善良到了每年都要冒着危险去救助贫困地区和战乱地区的儿童,不惜自己冒着感染疾病和受到伤害的危险。或者说,她就是一个天使。

    而自己,是一个恶魔。

    在菲律宾度过了浪漫的一夜,何雨嘉就回国了。b连轮换回国以后,张胜获得了休假。他开着车从本宁堡来到了华盛顿大学,那天是周末,却没有找到何雨嘉。他的心里面有些许失落,何雨嘉的同学告诉他—一大早何雨嘉就被一个男人给接走了。多嘴的同学还看着这个大兵追了一句:“theguycomeshereeveryweekend.(那个男人每个周末都来。)”张胜没有说什么,这是太正常的事。穿着美国陆军常服的张胜戴上黑色贝雷帽,转身上车离开。

    他来到华盛顿,除了要看何雨嘉,还要去福利院看看。那是他成长的地方,虽然他桀骜不驯,但是自从参军以后好多事情都明白了。他每年都要穿着军装去华盛顿东南部贫困区的这个福利院,院长把他当作福利院的骄傲,会请他来这里给孩子们讲述美国陆军和游骑兵。这里也是张胜唯一觉得安全的地方,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到处都是战场。

    张胜把自己的那辆二手jeep自由人停在停车场,看见了一辆豪华的凯迪拉克轿车。他愣了一下,管他呢!也许哪个有钱的公子哥来捐款了呢!张胜关上车门走进福利院,却听见钢琴在弹奏一段熟悉的中国音乐。

    是《茉莉花》。

    孩子们在用干巴巴的美式汉语唱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super!(好!)”一个女孩的声音说,“let’sdoitagain!(我们再来一次!)—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啊……”

    张胜愣住了,这个声音很熟悉。他快步走到门口,慢慢推开门。孩子们坐在光滑的地板上,在跟着节奏拍手学习唱歌。随着门的慢慢推开,他看见了一个女孩的侧面。黑色的长发扎在脑后,轮廓柔和的脸颊,明眸皓齿……

    张胜呆在那里,手里的军用提包一下子掉在地上。

    啪!

    音乐声一下子停止了。

    孩子们都看他。

    女孩也看他。

    “ranger!ranger!”这些孩子们不少人认识他,高喊着。

    何雨嘉慢慢站起来,脸色苍白。

    张胜冷峻的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何雨嘉看着他,嘴唇颤抖:“我怕你不来找我……我怕你会忘了我……你告诉过我,这里是你每次回国都要来的地方……”

    “你每个周末都来吗?”张胜明白过来了。

    “是的……”何雨嘉擦着脸颊上流下的眼泪。

    张胜看着慢慢走向自己的何雨嘉,低沉地说:“我一到华盛顿,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华盛顿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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